第 63 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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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63 章
舒何辭了職。
這件事他對任何人都沒有提起過, 有人問起時他只笑說正在休假。
出院期間他就提交了辭職信，出院後特派科第一組的同事打打鬧鬧地給他安排了一場歡送宴，副組長特意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。
“我們也沒想到會這樣, 唉，知人知面不知心。”
“小舒，做了十多天人質辛苦你了。”
是九天，只做了九天的人質。
舒何在心裏糾正。
所有人都認為他是在為那件事而感到無法釋懷, 都表示理解。
歡送宴同時也是慶功宴, 特派科作為第一個著手調查那個跨區大案的機構, 在聯合調查組中也投入了大量精力。情報員們在過了接連半個月連軸轉的生活後，總算有了時間放松一把，好多人都喝得滿臉通紅, 雙眼放光地彼此開著玩笑。
就連正在外面執行其他任務的同事都發來了祝賀重案結束的郵件, 在醫院打石膏的組長打來了一個視頻電話表示慰問。
歡送宴讓舒何感到疲憊, 他微微笑著, 嘴角肌肉酸痛，頭疼欲裂。
他從角落裏站起身, 走到正在大聲說笑的副組長旁邊：“副組, 我先走了。”
在喧囂的環境裏，副組長擡起頭：“什麽？沒聽清。”
“我先走了。”舒何重覆了一遍。
副組長連忙站起來：“你傷勢剛好，的確應該多休息，回家好好休養。”
舒何告別了他的同事們後, 徑直開車跨過區際高速車道，在幾個小時的車程後, 來到第四區。
他回到那棟養老別墅。
他養傷的時間將近二十多天, 在此期間，這裏除了那對兄妹沒有別人住。
舒桃和舒輝兩兄妹心驚膽戰地住在空曠的大房子裏, 對沈越冬忽然不告而別這件事感到疑惑。
虎皮鸚鵡小冬沒什麽娛樂活動，它從菜園飛到湖邊，從湖邊飛到屋裏，嚷嚷著：“沈越冬出錢，小冬收錢！”
舒何正式住進了這裏。
上一次，他剛搬到這裏就決定回去一趟，錯過了很多事，回來後就是那個案子了。
因此，他還是第一次做養老別墅正式的房客。
舒何和其他房客相處得很好，把每個房間都打掃得窗明幾凈。
舒桃總是會提起：“越冬姐姐”
舒何臉上是淡淡的笑，眼尾卻耷拉下來。
她已經死了。
天氣晴朗的時候，舒何把房間裏的棉被都拿出去曬。
舒桃問：“怎麽沒有越冬姐姐房間裏的被子呢？我們也給她的被子曬一曬。”
舒何猶豫了好一會兒。
他害怕動她的房間裏任何一件東西，甚至害怕打開門打開窗通風。
他保持著所有物件的原來模樣。
好像他一通風後，房間裏殘餘的屬於她的痕跡和氣息就會消散。
就像她自己那樣消t散。
如果她的屍體得以保全，或許情況會更好一些。
偏偏她什麽都沒有留下。
——好像從來沒有存在過一樣。
官方隱瞞了這個案子，將那個名字掩埋在塵封的檔案裏。
沒有墳墓，沒有衣冠冢，沒有一點痕跡。
舒何對這種狀態感到恐懼。
被遺忘是真正的死亡。他害怕有一天沒有人再提起她，沒有人再記起她。
所以他竭力挽留著她房間裏的一切痕跡。
舒桃說：“越冬姐姐萬一回來，被子會發黴的吧。”
小女孩的提醒讓他心裏一驚。
她萬一回來，被子會發黴的吧。
於是舒何把她房間裏的被子也拿出去曬了，太陽光耀眼而溫暖。
他打開她的衣櫃。
衣櫃裏撲面而來的是屬於她的味道，淡淡的，普通的洗衣粉味，但確確實實是屬於她的。
以前，舒何和她搭檔時，有時候也會幫她買衣服洗衣服，他並不陌生。
但現在，他的手觸碰著那些冰涼的布料，心卻在無止盡地往下墜落。
他關上衣櫃門，脊背靠著衣櫃，身體重心滑下去。
他坐在地上，用手捂著臉。
窗外夕陽西下。
在這段時間內，沈隨回來過一趟。
舒何語調如常地和沈隨交談：“我有兩個月的休假。舒桃下個學期應該就能回去正常上學了。”
舒何不知道沈隨是來拿什麽東西的，他也不在意。
曾經有一段時間，舒何對沈隨的敵意很大。
但他知道他改變不了她的想法。
情報處禁止辦公室戀情。
她和舒何認識了六年，搭檔了兩年，在危急時刻扮演過情侶，在野外受傷時緊緊擁抱過，但一切都是照常。
暗處的野草始終不見天日。
——直到她的子彈擊中他的右肩。
右肩上那處槍/傷已經差不多好了，牽動的時候還會有隱隱的痛楚。
對舒何來說，這反而是個重要的印記。
這是她越軌的信號。
舒何那天晚上笑著對她說過：“你對我做了一些越軌的事，我想我也可以越軌了。”
他們已經不是同事了。
既然不是同事，而是敵人，那麽所謂的辦公室戀情禁令也毫無作用了。
可惜那時夜深了。
野草得到的是黯淡的月光。
當然，他不是小孩子了，他自己會去爭取想要的東西。
她在利用他，那個輕若無物的吻就是最好的詮釋。
而他心甘情願。
舒何每天都生活得像退休老人一樣，去菜園裏工作，做飯洗碗，出門買菜。
然後，他遇到了她。
在菜園裏采摘成熟的豌豆時，他感覺到她站在身後。
舒何幾乎不敢看她。
在夢裏他見過她，可是他從來沒在現實的幻覺中見過她。
夢境和現實交織在一起，讓他腦子一片空白。
最近他的精神狀態都不是很好，噩夢連連，白天昏昏沈沈。
精神上的虛弱帶給他的是身體上的虛弱。
舒何有點站不穩，胃部泛起難受。
但舒何從小到大最擅長的就是偽裝，不然也不會進入情報處。
他掩飾了自己的無措和反常，用平常的語氣和話語回答她。
她知道他辭職了，她問他：“為什麽辭職了？”
他回答說：“因為你的菜園荒了。”
舒何想上前觸碰她。
但他控制著自己的動作，他笑著扯開話題：“如果有空的話，進去坐坐，我做了好吃的。”
以前，她給他講鬼故事的時候，說過：如果活著的人觸碰鬼魂的話，鬼魂會煙消雲散的。
雖然這條怪談不知道是她從哪裏聽來的，但舒何此刻還是決定遵守。
他不能觸碰她。
她聽到這句話果然神色亮了起來：“做了什麽？我去看看。”
舒何跟在她身後，他洗了手，把手上的泥土一點點搓掉。
他聽著身後的動靜，嘴角微微翹起來。
即使變成鬼魂了，她也還不忘翻箱倒櫃找吃的。
“你會在這裏待多久？”舒何問她。
“很快就要走了。”她說。
她果然很快就要走了。
她只是回來看看他們的，看看小冬，看看舒桃——也看看他。
想到這裏，舒何心裏泛起微妙的苦澀和甜蜜。
他頭越來越暈，呼吸滯澀，胃部翻江倒海，連臉色都有點發白。
但在她存在的這段時間內，他必須要堅持住。
“你還會來嗎？”舒何佯裝無事，問她。
“大概還會來。”她說。
舒何：“下次來的時候，待得久一點吧。”
在這裏待得久一點吧。
她看著他，臉上露出有些鄭重的神色，雙手交叉放在身前比了個“禁止”的手勢：“差點忘記說了，我是鬼魂，你不能觸碰我。”
現在才說，是不是有點晚了。
忘性太大了吧。
舒何哧的笑了：“我知道，我怎麽會不知道呢？你以前跟我說過。”
以前，她還活著的時候。
“我以前對你說過？”她詫異道：“我不記得了。”
“你不記得沒關系。”舒何說。
她：“所以是因為這個，你才沒有靠近我？”
舒何點了點頭。
她臉上的表情凝重了一些：“那我有沒有跟你說過，鬼魂是可以主動觸碰活著的人的？”
舒何搖頭：“沒有。”
沈越冬向他走過去。
舒何的呼吸慢了一些，他的胸口都仿佛被堵住了，他的手撐在廚房竈臺平面上。
剛才身體瀕死的感覺不知道是加重了還是減輕了，他好像失去了知覺。
她在他面前站定，握住了他的手，把他的手從竈臺上拿下來：“你看，是可以的吧？”
他怔怔地看著她，一動也不動。
“我沒當鬼魂之前，也是覺得鬼魂沒有實體也不能觸碰活人的，但百聞不如一見，我現在發現鬼魂也是有實體的——不然，鬼片裏那些拿東西的情節就不存在了，肯定是有實體才能碰倒桌上的瓶瓶罐罐。”她侃侃而談。
舒何點頭：“好像也是。”
她的手觸感涼涼的，卻沒有讓他產生那些諸如“毛骨悚然”的感覺。
鬼魂有家嗎？
舒何忽然想。
他也這麽問了出來：“你住在哪裏？”
“住在你不知道的地方。”她說。
“對不起，我是不是不該問這個？會觸犯鬼魂的規則嗎？”舒何有些無措。
她笑起來：“觸犯規則也沒什麽的，大不了你晚上會做噩夢而已。”
舒何看著她：“沒關系，我天天晚上都做噩夢。”
他和她對視著。
她沒有再說話，他也沈默了。
廚房裏的窗簾翻飛，發出飛鳥撲棱的聲音。
“好了，玩夠了，不鬧你了。”她說。
什麽意思？
舒何輕聲問：“你要走了嗎？”
她再次向他靠近了一點，用手摸了摸他的額頭。
額頭上都是細細密密的冷汗。
“你這裏的齒輪出了一點問題，修好它——你發燒了。”她說。
“舒何，我不是鬼魂，我是活著的。”她說。
舒何耳邊一陣轟鳴，他感到不適，五臟六腑都在翻湧，他的眼前黑色遮天蔽日地飛落。
沈越冬扶住了他，真實的觸感和他肌膚相觸。
她皺起眉：“除此以外，我擔心你的精神狀態，要不要去看看心理醫生？”
舒何這些天身體頻頻出現不適。
她的話讓他有些茫然。
但舒何現在無暇考慮這件事。
他睜開眼看向她，眼眶酸澀。
她是活著的。
他的視線模糊了。
大夢初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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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件事他對任何人都沒有提起過, 有人問起時他只笑說正在休假。
出院期間他就提交了辭職信，出院後特派科第一組的同事打打鬧鬧地給他安排了一場歡送宴，副組長特意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。
“我們也沒想到會這樣, 唉，知人知面不知心。”
“小舒，做了十多天人質辛苦你了。”
是九天，只做了九天的人質。
舒何在心裏糾正。
所有人都認為他是在為那件事而感到無法釋懷, 都表示理解。
歡送宴同時也是慶功宴, 特派科作為第一個著手調查那個跨區大案的機構, 在聯合調查組中也投入了大量精力。情報員們在過了接連半個月連軸轉的生活後，總算有了時間放松一把，好多人都喝得滿臉通紅, 雙眼放光地彼此開著玩笑。
就連正在外面執行其他任務的同事都發來了祝賀重案結束的郵件, 在醫院打石膏的組長打來了一個視頻電話表示慰問。
歡送宴讓舒何感到疲憊, 他微微笑著, 嘴角肌肉酸痛，頭疼欲裂。
他從角落裏站起身, 走到正在大聲說笑的副組長旁邊：“副組, 我先走了。”
在喧囂的環境裏，副組長擡起頭：“什麽？沒聽清。”
“我先走了。”舒何重覆了一遍。
副組長連忙站起來：“你傷勢剛好，的確應該多休息，回家好好休養。”
舒何告別了他的同事們後, 徑直開車跨過區際高速車道，在幾個小時的車程後, 來到第四區。
他回到那棟養老別墅。
他養傷的時間將近二十多天, 在此期間，這裏除了那對兄妹沒有別人住。
舒桃和舒輝兩兄妹心驚膽戰地住在空曠的大房子裏, 對沈越冬忽然不告而別這件事感到疑惑。
虎皮鸚鵡小冬沒什麽娛樂活動，它從菜園飛到湖邊，從湖邊飛到屋裏，嚷嚷著：“沈越冬出錢，小冬收錢！”
舒何正式住進了這裏。
上一次，他剛搬到這裏就決定回去一趟，錯過了很多事，回來後就是那個案子了。
因此，他還是第一次做養老別墅正式的房客。
舒何和其他房客相處得很好，把每個房間都打掃得窗明幾凈。
舒桃總是會提起：“越冬姐姐”
舒何臉上是淡淡的笑，眼尾卻耷拉下來。
她已經死了。
天氣晴朗的時候，舒何把房間裏的棉被都拿出去曬。
舒桃問：“怎麽沒有越冬姐姐房間裏的被子呢？我們也給她的被子曬一曬。”
舒何猶豫了好一會兒。
他害怕動她的房間裏任何一件東西，甚至害怕打開門打開窗通風。
他保持著所有物件的原來模樣。
好像他一通風後，房間裏殘餘的屬於她的痕跡和氣息就會消散。
就像她自己那樣消t散。
如果她的屍體得以保全，或許情況會更好一些。
偏偏她什麽都沒有留下。
——好像從來沒有存在過一樣。
官方隱瞞了這個案子，將那個名字掩埋在塵封的檔案裏。
沒有墳墓，沒有衣冠冢，沒有一點痕跡。
舒何對這種狀態感到恐懼。
被遺忘是真正的死亡。他害怕有一天沒有人再提起她，沒有人再記起她。
所以他竭力挽留著她房間裏的一切痕跡。
舒桃說：“越冬姐姐萬一回來，被子會發黴的吧。”
小女孩的提醒讓他心裏一驚。
她萬一回來，被子會發黴的吧。
於是舒何把她房間裏的被子也拿出去曬了，太陽光耀眼而溫暖。
他打開她的衣櫃。
衣櫃裏撲面而來的是屬於她的味道，淡淡的，普通的洗衣粉味，但確確實實是屬於她的。
以前，舒何和她搭檔時，有時候也會幫她買衣服洗衣服，他並不陌生。
但現在，他的手觸碰著那些冰涼的布料，心卻在無止盡地往下墜落。
他關上衣櫃門，脊背靠著衣櫃，身體重心滑下去。
他坐在地上，用手捂著臉。
窗外夕陽西下。
在這段時間內，沈隨回來過一趟。
舒何語調如常地和沈隨交談：“我有兩個月的休假。舒桃下個學期應該就能回去正常上學了。”
舒何不知道沈隨是來拿什麽東西的，他也不在意。
曾經有一段時間，舒何對沈隨的敵意很大。
但他知道他改變不了她的想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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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和舒何認識了六年，搭檔了兩年，在危急時刻扮演過情侶，在野外受傷時緊緊擁抱過，但一切都是照常。
暗處的野草始終不見天日。
——直到她的子彈擊中他的右肩。
右肩上那處槍/傷已經差不多好了，牽動的時候還會有隱隱的痛楚。
對舒何來說，這反而是個重要的印記。
這是她越軌的信號。
舒何那天晚上笑著對她說過：“你對我做了一些越軌的事，我想我也可以越軌了。”
他們已經不是同事了。
既然不是同事，而是敵人，那麽所謂的辦公室戀情禁令也毫無作用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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當然，他不是小孩子了，他自己會去爭取想要的東西。
她在利用他，那個輕若無物的吻就是最好的詮釋。
而他心甘情願。
舒何每天都生活得像退休老人一樣，去菜園裏工作，做飯洗碗，出門買菜。
然後，他遇到了她。
在菜園裏采摘成熟的豌豆時，他感覺到她站在身後。
舒何幾乎不敢看她。
在夢裏他見過她，可是他從來沒在現實的幻覺中見過她。
夢境和現實交織在一起，讓他腦子一片空白。
最近他的精神狀態都不是很好，噩夢連連，白天昏昏沈沈。
精神上的虛弱帶給他的是身體上的虛弱。
舒何有點站不穩，胃部泛起難受。
但舒何從小到大最擅長的就是偽裝，不然也不會進入情報處。
他掩飾了自己的無措和反常，用平常的語氣和話語回答她。
她知道他辭職了，她問他：“為什麽辭職了？”
他回答說：“因為你的菜園荒了。”
舒何想上前觸碰她。
但他控制著自己的動作，他笑著扯開話題：“如果有空的話，進去坐坐，我做了好吃的。”
以前，她給他講鬼故事的時候，說過：如果活著的人觸碰鬼魂的話，鬼魂會煙消雲散的。
雖然這條怪談不知道是她從哪裏聽來的，但舒何此刻還是決定遵守。
他不能觸碰她。
她聽到這句話果然神色亮了起來：“做了什麽？我去看看。”
舒何跟在她身後，他洗了手，把手上的泥土一點點搓掉。
他聽著身後的動靜，嘴角微微翹起來。
即使變成鬼魂了，她也還不忘翻箱倒櫃找吃的。
“你會在這裏待多久？”舒何問她。
“很快就要走了。”她說。
她果然很快就要走了。
她只是回來看看他們的，看看小冬，看看舒桃——也看看他。
想到這裏，舒何心裏泛起微妙的苦澀和甜蜜。
他頭越來越暈，呼吸滯澀，胃部翻江倒海，連臉色都有點發白。
但在她存在的這段時間內，他必須要堅持住。
“你還會來嗎？”舒何佯裝無事，問她。
“大概還會來。”她說。
舒何：“下次來的時候，待得久一點吧。”
在這裏待得久一點吧。
她看著他，臉上露出有些鄭重的神色，雙手交叉放在身前比了個“禁止”的手勢：“差點忘記說了，我是鬼魂，你不能觸碰我。”
現在才說，是不是有點晚了。
忘性太大了吧。
舒何哧的笑了：“我知道，我怎麽會不知道呢？你以前跟我說過。”
以前，她還活著的時候。
“我以前對你說過？”她詫異道：“我不記得了。”
“你不記得沒關系。”舒何說。
她：“所以是因為這個，你才沒有靠近我？”
舒何點了點頭。
她臉上的表情凝重了一些：“那我有沒有跟你說過，鬼魂是可以主動觸碰活著的人的？”
舒何搖頭：“沒有。”
沈越冬向他走過去。
舒何的呼吸慢了一些，他的胸口都仿佛被堵住了，他的手撐在廚房竈臺平面上。
剛才身體瀕死的感覺不知道是加重了還是減輕了，他好像失去了知覺。
她在他面前站定，握住了他的手，把他的手從竈臺上拿下來：“你看，是可以的吧？”
他怔怔地看著她，一動也不動。
“我沒當鬼魂之前，也是覺得鬼魂沒有實體也不能觸碰活人的，但百聞不如一見，我現在發現鬼魂也是有實體的——不然，鬼片裏那些拿東西的情節就不存在了，肯定是有實體才能碰倒桌上的瓶瓶罐罐。”她侃侃而談。
舒何點頭：“好像也是。”
她的手觸感涼涼的，卻沒有讓他產生那些諸如“毛骨悚然”的感覺。
鬼魂有家嗎？
舒何忽然想。
他也這麽問了出來：“你住在哪裏？”
“住在你不知道的地方。”她說。
“對不起，我是不是不該問這個？會觸犯鬼魂的規則嗎？”舒何有些無措。
她笑起來：“觸犯規則也沒什麽的，大不了你晚上會做噩夢而已。”
舒何看著她：“沒關系，我天天晚上都做噩夢。”
他和她對視著。
她沒有再說話，他也沈默了。
廚房裏的窗簾翻飛，發出飛鳥撲棱的聲音。
“好了，玩夠了，不鬧你了。”她說。
什麽意思？
舒何輕聲問：“你要走了嗎？”
她再次向他靠近了一點，用手摸了摸他的額頭。
額頭上都是細細密密的冷汗。
“你這裏的齒輪出了一點問題，修好它——你發燒了。”她說。
“舒何，我不是鬼魂，我是活著的。”她說。
舒何耳邊一陣轟鳴，他感到不適，五臟六腑都在翻湧，他的眼前黑色遮天蔽日地飛落。
沈越冬扶住了他，真實的觸感和他肌膚相觸。
她皺起眉：“除此以外，我擔心你的精神狀態，要不要去看看心理醫生？”
舒何這些天身體頻頻出現不適。
她的話讓他有些茫然。
但舒何現在無暇考慮這件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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